改變人生的一句話

在我們一生中上過各式各樣的課程，我相信，不管課程內容多精彩，講師教得多賣力，隨著時間的流逝，真正能烙印在我們腦海裡的知識，恐怕十分之一都不到。

更有可能的是，不管學習的過程是十天八天或是一年兩年，最後能夠長久留在腦海裡的可能只剩當年講師說過的某一句話，而這一句話往往是整個課程的精華關鍵，能夠讓你受用一生或改變你一生的往往也就是這句話。

以我的經歷來說，影響我一生命運的一句話，是我的國中導師的建議。九年國民義務教育到了國中畢業之後，就將面臨決定人生道路的決擇，不論是選擇上高中、高職、五專或軍校，都會對日後的生涯產生重大的影響。

可是以一個15歲未滿的少年來說，要他做出這樣重大的決定，可能是有點太苛求了，我相信，絕大多數的人在國中畢業的時候都還是濛濛懂懂的，不知道將來要幹什麼？決定要上什麼學校也是根據考上什麼上什麼的原則，或是父母親代為決定的，也可能是同學上什麼學校就跟著上什麼學校。

相信這些濛懂無知的國中生，大概不會想到國中畢業以後進入什麼學校，將會決定他未來人生的路吧？我當年也是同樣的「天真無邪」。

別忘了我當年念國中時，其實是在放牛班混了三年，同班同學們都很有自知之明，對於上公立高中、五專這個選擇，沒人會做這個白日夢，剩下的就是私立高中、高職、五專或軍校可以選擇。

國中時代的死黨哥們，連升學都是「團進團出」行動一致，他們的理由是彼此互相有個照應，免得被人欺負，因此常常看到同一個眷村的同屆畢業生集體進入某一所高中、高職，在國中是死對頭的幫派，到了高中、高職還是死對頭，經常在上下學途中，在通學火車上就打得昏天地暗，嚴重到連火車都必須停駛。

當年軍人子弟念軍校也非常盛行，老子當兵兒子也跟著從軍，甚至有一門三兄弟全部念軍校的家庭，而且還分別進入陸、海、空三軍，當老士官長的老爸很驕傲的說他是「三軍總司令」，我父母都是軍人，因此念軍校好像成為理所當然的選擇。

當我的導師得知我想念軍校時，特別找我去談話，他說：以我的個性，並不適合當軍人，以我的資質，當軍人可惜了。我從沒想到一個放牛班的導師，還能從一群野牛般太保學生裡，看出哪個人有「資質」，當老師的不都是「以分取人」的嗎？成績不好的學生在老師的眼裡就是笨到不行的阿達。

我也沒想到那位每天被我們這群放牛學生氣得吐血的導師，還能觀察每位學生的人格特質，並且對學生的未來提供建言。放牛班的學生都是被學校遺棄的一群，有誰關心過這群牛鬼蛇神的將來？

老實說，聽到導師對我升學的意見，我有種受寵若驚的感動，我問他為什麼我的個性不適合當軍人？老師說：我是個不受拘束、敢挑戰權威、性情浪漫、志向遠大的人。而軍中卻要求紀律嚴明、絕對服從，一板一眼，這跟我的人格特質相差太大。

我又問：人家都認為成績差的學生就是笨，我哪來的「資質」呢？老師說：不可妄自菲薄，成績不代表人的才能，傳統的教育制度教不出天才，你只是尚未開竅而已，只要有適當的環境，將來你一定會有出息的。

老師還建議我：考不上好的公立高中也不可以勉強進入私立高中或高職，那種學校環境只會讓你繼續墮落。可以考慮念五專，將來進可攻退可守。

我好奇的問：什麼叫進可攻退可守？老師說：五專畢業後如果不升學，還有一技之長可以謀生，而且當兵是比照大專兵，甚至可以當預官，要是念高職，抽到特種兵還要多當一年兵，而且將來就業時，高職畢業也比五專畢業低一等。如果你日後開竅了想要繼續深造，五專還可以插班大學，這就是進可攻退可守的升學策略。

老實講，我在考慮念什麼學校時，可從來沒想過將來就業、升學或當兵的問題，而老師都替我想到了，我記住了老師的話，沒有進軍校(老爸很生氣)，也沒跟著死黨哥們一起去念高職(哥們罵不夠義氣)，一個人跑到台北參加北區五專聯招。

因為我當時想念海專，南部公立的海專分數太高，我沒把握考得上，北區私立海專的錄取分數還算有把握。後來很順利的考上海專，15歲就離開家隻身來到台北讀書，也擺脫了昔日狐朋狗黨的糾纏，沒有進一步的淪落成為幫派份子。

海專五年正是少年十五二十時，是人生最精彩的一段時光，沒有大學聯考的壓力，也沒有軍校刻板紀律的束縛，我盡情的享受這段黃金歲月，上山下海、走過中橫、騎過環島，彈吉他、練書法、畫山水，讀遍世界文學名著，後來還組團在餐廳駐唱，在音樂教室教琴，青少年能玩的我一樣也沒少玩。

學校結業後上船實習一年，20歲就開始環遊世界，回台在海軍服役時巧遇當年國中同學，當年他跟大夥一起去念高職，現在他要當三年兵而我只需當兩年兵。後來上船當船副的時候，比我多當一年兵的國中同學上船只能當水手，讓我暗自慶幸當年還好沒跟他們一起鬼混去讀高職。

退伍後雖然順利的考取特考取得船副證照，可以上船賺大錢了，但是想起國中導師說過「進可攻、退可守」的升學建議，於是我又報考大學插班而且錄取了。就這樣，我一路跟隨著導師的建言，從五專插班大學，乃至後來又考取研究所，當年導師的一句話，改變了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