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大學時買了我人生第一台中古車,那是一輛車齡10年的福特「跑天下」,剛買進來時車況不怎麼樣,外觀烤漆也不怎麼美,可是我本來也不太在意,當時純粹只是想買一輛可以遮風擋雨的代步工具而已,因為大學念的是文化大學,冬天的時候山上經常淒風苦雨,騎機車的同學為了怕鞋子濕透所以穿拖鞋騎車,等到了教室才穿上鞋襪,冬天騎機車上山寒風刺骨不說,赤裸的雙腳更是凍得幾乎麻木,我當年也是深受其害的。放假回家時跟老爸抱怨山上騎機車的辛苦,沒想到老爸卻冷冷的說:「既然騎機車那麼辛苦,何不把你手上的三台機車全賣了,換一輛中古車來開,開車總比騎機車安全,而且還可以吹冷氣聽音樂,比騎機車享受多了」,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年輕時我也愛玩車,不過玩的是機車,最高紀錄同時擁有四台機車,一台越野車、一台街跑車、一台小綿羊、一台偉士巴,每天看心情看場合騎不同的機車,但那時卻從沒想過要擁有一輛汽車,經老爸這番提醒,我回到台北後還是沒捨得把三台機車全賣了,只把偉士巴賣了,還保留一台越野車、一台街跑車(畢竟還是難以忘懷騎機車的熱血快感),然後以很便宜的價錢買了一輛很不登樣的中古車,本想湊合著開兩年等大學畢業就夠本了,當時壓根也沒想在這輛中古車上花甚麼大錢。
沒想到我那不成才還在當兵的老弟,聽說我買了一輛車,放假時跟我借車載女友出遊,我是不知道那天他們去哪上山下海,等晚上老弟回來把車鑰匙交給我時甚麼也沒說就溜回部隊去了,第二天早上我要出門時才赫然發現,我的車子怎麼滿身泥濘還有多處刮傷,這也就罷了,引擎發動時更是讓我嚇一跳,轟隆轟隆的巨響好像戰車,我趴在地上查看才驚見連排氣管都被撞斷了………無言。
就算我能無視於車子外表的傷痕纍壘,但也無法開著一輛轟隆巨響的車子逍遙上路,不得以只有咬著牙開進修車場給老 闆估價要修多少錢?老闆說我的車子原本烤漆就已經老化,如果僅是作局部烤漆,新舊烤漆看起來會差很多像是陰陽臉,而且因為多處擦傷若僅做局部的價錢幾乎等於全車烤漆的價錢,老闆勸我乾脆就作全車烤漆算了。就這樣,因為我老弟幹的好事,讓這輛老爺車「被迫」作了整形美容兼拉皮,噴漆師傅看我年紀輕輕,還好心跟我說:「少年仔開一台深藍色的車太老氣啦,我幫你調個年輕一點的藍色」,於是原本低調樸實的深藍色「跑天下」出廠後搖身一變成了年輕亮麗的寶藍色。
車身搞定了,還有車頂要傷腦筋,年輕人可能有所不知,40年前美國廠牌的汽車,頂級車款都流行在車頂包覆皮革以顯示尊貴,我那輛車也是頂級款,所以車頂也包覆著黑色的皮頂,車子重新烤漆後真的就像車廠老闆所講的,有點陰陽臉的感覺,不過不是車身烤漆陰陽臉,而是車頂老舊的皮革跟閃亮的車身烤漆形成強烈的對比,這下頭已經洗了,不剃都不行,剛剛提到替老爺車整形美容兼拉皮,這個「拉皮」指的就是這個車的皮頂。於是車子剛烤完漆出廠又找上了做汽車裝潢的廠家來估價,整個車頂要包牛皮肯定不便宜,老闆還趁火打劫的說外皮都換新了,車內已經發黃的襯裡也應該順便一起換掉,而且換皮頂還會動到前擋風玻璃框,不如一次施工連前擋風玻璃也一併換新………吐血啊。
我開始有一種上了賊船的恐懼感,就在我一陣猶豫不知該聽從老闆的建議還是顧好自己的荷包? 老闆好心的指點我可以去濱江街汽車「屠宰」去找材料會比較便宜,於是我又跑到濱江街去「淘寶」,本來僅是想找一片前擋風玻璃的,沒想到竟是「小狗掉進了茅屎坑」,看著滿坑滿谷的汽車零件,忍不住買了一對「千里馬」的前座椅(當年福特的頂級車款,2.8公升V6引擎),因為「跑天下」前座椅底座跟「千里馬」相同(同一家公司的車),所以可以「升級」換裝「千里馬」的座椅,又看到一對全新英國原裝的尾燈組,這裡的價錢只有外面價錢的十分之一,不多買一些實在對不起自己的愛車,前擋風玻璃也換成了美國原裝的遮陽玻璃,就是在玻璃端端有一層由深漸淺綠色的那種。
車子外表光鮮亮麗之後,對於狀況不怎麼好的引擎又動起了整修的念頭,因為內在跟外表的落差實在太大,人的心理就是這樣,原本湊合著用的想法逐漸被龜毛所取代,終於有一天跟修車廠的師傅約好,買一個引擎大修包,趁周日修車場不營業老闆不在,把車開進修車場,跟住在廠裡的幾個學徒一起把車子的引擎吊出來,全部分解用煤油清洗、檢查磨損、調教間隙、更換損壞零件,一天之內完成引擎大修,從早上八點進廠等完工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車子引擎大修之後還要像新車一樣要有五千公里的磨合期,然後就有如脫韁的野馬,台北市從此又多了一輛飆車。
就這樣,原本是醜小鴨的老爺車,被我吹毛求疵又龜毛個性,一路整理到超級酷炫又年輕拉風的靓車,亮麗的寶藍色車身搭配黑色皮頂加鍍鉻邊框,全台北市僅此一輛,絕對bling bling,所以我的車也超級好認,經常有同學或朋友跟我說在哪天看到我的車經過哪裡等,想賴都賴不掉。車子整理成這個樣子,鈔票當然也花了不少,所以後來又賣了一台機車,不過這次倒不怎麼心痛,因為自從坐進轎車之後,夏天吹著冷氣、冬天開著暖氣,似乎再也難以忍受騎機車日曬雨淋之苦,機車已經逐漸脫離了我的生活重心,我的大學生涯是「跑天下」陪我度過的。
大學畢業之後,我把最後一台機車也賣了,將全部的家當裝上我的「跑天下」一路開回南部老家,路過高速公路收費站時,收費小姐看我車上塞滿行李,問我說:「搬家啊」,我說:「畢業了,回家啦!」,在家等上船期間,我的寶貝愛車又陪著我上山下海全省跑透透,直到上船前,要怎麼處理這輛車讓我有點傷腦筋,賣掉有點不捨,因為已經有了革命的情感,不賣擺在家裡也沒人照顧,這時老爸又講話了:「你老弟快退伍了,也需要代步工具,不如把這輛車借給你弟開」,忘了告訴各位,自從那次事故之後,我花了大錢重新整修過的車子就再也沒借他開過,不過既然老爸講話了,而且這也算是個好主意,所以我就留下這輛車上船去了。
在國外的這段期間,家人一直沒提我的「跑天下」狀況如何,等到我回國之後,老爸開著他自己的車來接我,我忍不住問老爸:「我的車呢?」,老爸嘆了一口氣說:「別提了」。原來我那殺千刀了老弟在退伍後不久,又開著我的車載著他的女友,兩人一起開上當年還是石子路的南橫公路,結果因為路況不好(技術也太爛),把我的車開去撞山壁,修車廠估價維修費要十幾萬,因為引擎、變速箱破損,傳動軸也斷了,算一算維修不划算,最後只有將車牌拔下來報廢了。我老弟還風涼的說:「哥!你現在上南橫還有可能看到那輛車的遺體躺在路邊」,害我每次走南橫的時候都忍不住張望,我的愛車「跑天下」你在哪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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