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獨自出遠門,是國中剛畢業的時候,一個人去台北參加北區五專聯招考試,想去台北念海專,當年我還不滿十五歲,和另一位國中同學一起報考北區五專,那位同學在台北萬華區有一位親戚,考試前幾天那位同學就已經先去了台北,我是到了考試的前兩天,才去投靠那位同學,從未獨自出過遠門的我,手中握著同學親戚的地址,就一個人搭火車北上了,雖然同學說會到火車站接我,但是到了人潮洶湧的台北車站,卻沒見到我的同學,心想沒關係,只要有地址,我可以坐計程車去,沒想到萬華區某街的地址連問了好幾位計程車司機都不知道這條街的在哪裡,本來以為沒問題的問題,這下問題大了,眼看天色已經昏暗,一個南部上來的小男孩,拎著行李包還在台北街頭遊蕩,(三十年前,電話還不是那麼普遍)最後我終於想到了一個絕招,我來到博愛路的電信總局,拿著同學親戚的地址,發了一封特急電,據電信局的人說,特急電半個小時就會送達,然後我就坐在電信局門外的台階上,等人招領,同學的親戚收到電報後,趕忙跳上計程車來到電信局,雖然他不認識我,但是他一眼就認出坐在電信局門口的小男孩一定就是我,等我跟他回到家時,我的同學還沒回來,聽說他還在台北車站痴痴的等,第二天,也就是考試的前一天,我和同學一起去看完考場後,忍不住就逛起西門町,對於南部小孩來說,西門町的吸引力是不可抗拒的,所以聯考的前一天,別人在家閉門衝刺,而我卻是逛西門町渡過的。
那年我順利的進入海專航海科系就讀,然後匆匆五年過去了,二十歲那年從海專畢業,準備上船開始我的海上實習旅程,我實習的船公司是外商公司,在台灣只有辦事處,船當然也不靠台灣港口,據公司說,我將要到美國德州的一個小鎮CORPUS CHRISTI上船,(沒聽過,沒錯,真是一個小地方,在美國一般的地圖上還找不到呢),公司很「抬舉」我,交給我"一疊"機票(因為要轉四班飛機),一封給美國移民局的公司保證函,還要我帶一位不識字的水手(那個年頭還真有不識字的人)一起去美國上船,完全沒考慮到我從未出過國,也沒坐過飛機,更從未對外國人講過英文,我就這樣被公司送到桃園機場,進入安檢門後,公司的人就跟我"莎尤那拉"道別了,一上了飛機,那不識字的水手就把他的護照證件交給我,意思是說:他不識字,以後所有的報關文件就請我代勞了,飛機到了日本成田機場就出了狀況,原來飛L.A.的班機誤點八個小時,使得以後所有的接駁班機全部錯過,到了L.A.的航站大廈找了半天,竟找不到要轉機的航空公司櫃台,最後只有去詢問檯求助,才知道L.A.的航站大廈有好幾座,要搭SHUTTLE BUS才能到達轉機航空公司的航站大廈,因為飛美國的班機延誤八個小時,所有的後續班機也跟著天下大亂,總共延誤了十幾個小時,從L.A.飛德州DALLAS再轉飛CORPUS CHRISTI,當我們終於抵達時,已經是午夜過後,是該機場最後的一班飛機,這班飛機降落後機場就關門了,沒看到任何接機的人,我第一次出國,不知道要事先結匯美金(當年台灣外匯還管制呢),離家千萬里,身上除了幾百元台幣之外,沒有一毛錢美金,連打電話的COIN都沒有,凌晨兩點多,兩個外國白癡提著大小行李,佇立在已關閉的機場大廈外面吹冷風,排班的計程車都離開了,我該怎麼辦呢?於是我就帶著水手(反正他不必煩惱,跟定我就對了),攔下巡邏警車「自首」,心想睡警局也比在外面吹冷風要好,我拿出公司寫的保證函,上面有當地代理行的地址,警車就帶我們先找一家旅館住了下來,並且答應等到早上上班時間會幫我聯絡代理行,並且告知我們所下榻的旅館,早上代理行來了一通電話,抱歉因為我沒搭原定班機抵達,所以沒接到我們,並要我們暫時先在旅館休息,吃喝都可簽帳,過兩天會來接我們上船,我就在小鎮上閒逛了兩天,其間突發奇想,想拿台幣去銀行換美金,銀行的職員拿著她從未見過的錢鈔,還去請示主管,大家商討了半天,最後很禮貌的婉拒了我的兌換要求,因為她們不知道匯率,也從未收過台幣,從那時我才了解,台幣出了台灣之後就跟草紙沒兩樣,到了第三天早上,突然有兩架直升機降落在旅館泳池畔的草坪上,我和同行的水手正在好奇的觀望著,卻沒想到這兩架直升機是來接我們的,而且是一人坐一架,從旅館直接飛到停在墨西哥海灣,離岸六十海浬的超級油輪,二十四萬噸級的BAHAMAS號,中午在船上吃第一頓午飯時,回想這幾天,從未坐過飛機也未出過國的我,一口氣從麥道MD-11,波音747、737、727、一直坐到直升機,途中又遇到那麼多的"意外",竟然能夠"奇蹟"似的平安到達目的地,真是不可思議啊。
從十五歲第一次獨自離家赴京趕考,到二十歲第一次獨自"帶隊"出國,這三十幾年來,進出世界各國機場、車站、碼頭,幾乎已成了生涯中家常便飯,但是在我的印象中總是獨自來去,家人好像始終很放心的讓我獨自湧闖天涯,多年的職業流浪到現在沒出過什麼意外,可謂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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